《一只绣花鞋》高清版百度云【HD720P/3.2G-MKV】迅雷资源BT种子原声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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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鞋问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——浑浊，空洞，仿佛两口干涸了百年的古井。就在刚才，它们还嵌在老张那张总是挂着讨好笑容的脸上，可此刻，那张脸僵住了，所有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。他的目光，死死地钉在墙角——那里，静静地躺着一只鞋。

一只绣花鞋。
猩红的软缎底子，像是浸透了血，又像是被岁月的昏黄灯光反复浸染过。上面用金线、银线、翠绿的丝线，盘金蹙龙，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。那凤凰的羽翼，针脚细密得惊人，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、阴沉的精致。它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积着薄灰的水泥墙角，与周遭搬运家具的杂乱、工人们身上的汗味儿，格格不入。空气里飞扬的尘埃，似乎也在它周遭凝滞了。
老张的嘴唇开始哆嗦，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、被扼住似的声响。他想挪开视线，却像被施了定身法。这只鞋，他认得。不，不只是认得，是刻在骨头缝里的恐惧。许多年前，他还是个半大孩子，睡在祖屋那张挂着重磅蚊帐的老床上，夜半惊醒，朦胧中仿佛就看见床底下有这么一抹猩红，以及……以及一只从黑暗里伸出来的、穿着同色裤脚的、惨白的脚踝。那画面一闪即逝，成了他几十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。家里长辈对此讳莫如深，只含糊提过，早年有个论及婚嫁的姑姑，在迎亲前夜，穿着这样一双自己绣的红鞋，投了井。
“不……不关我事……不是我……”老张喃喃着，猛地向后退了一步，撞在还没来得及搬走的八仙桌上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他再不敢看那墙角，仿佛那不是一个物件，而是一个随时会睁开眼的活物。
工头刘超皱了皱眉，顺着老张惊恐的目光望去，也看见了那只鞋。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这老宅，从他接手这单搬运活儿起，就透着邪性。总是异常阴冷，明明外面烈日当空，一踏进门槛，那股子凉气就直往骨头缝里钻。而且，太安静了，连老鼠窸窣的声音都没有。他硬着头皮走过去，想看得更清楚些。那凤凰的眼睛，竟是用极小的黑曜石碎片点缀的，此刻正幽幽地反射着从破旧窗棂透进来的、有限的光，冷冰冰地，像是活物在窥视。
“头儿，这……这啥玩意儿？”年轻些的工友小李也凑过来，好奇多于恐惧，说着就要伸手去捡。
“别动！”刘超低喝一声，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。
小李的手僵在半空。
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阴影里的陶德燕，此刻缓缓走了进来。她是这老宅主人远房亲戚派来的代表，算是监工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，穿着素净的灰色褂子，脸色是一种不见日光的苍白，眼神总是古井无波。她走到墙角，并未弯腰，只是垂眼静静地看着那只绣花鞋，看了许久。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既无老张那样的惊恐，也无刘超那样的凝重，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。
“该来的，总会来。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嘶哑，像磨损的砂纸。
没人接话。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最终，那只绣花鞋被陶德燕用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黑布，小心翼翼地包起，放在了堂屋正中的空地上，像供奉，又像隔离。没人敢再去碰它。然而，它的出现，已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，荡开了无形的、冰冷的涟漪。
老张当夜就发起了高烧，胡话不断，反复尖叫着“别过来！姑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！”。工人们人心惶惶，第二天就有两个借口家里有事，再不肯来上工。剩下的，包括刘超，也都提心吊胆，搬运时手脚放得极轻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老宅的气氛更加压抑，那是一种无声的、弥散在每一寸空气里的紧张。光线似乎也愈发昏黄，照不进角落的深窈，门窗的阴影被拉扯得变形，像蛰伏的鬼魅。
刘超开始做噩梦。梦里总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背影，静静地站在井边，只看得到她裙摆下露出一只猩红的绣花鞋，鞋尖微微翘起，指向无底的黑暗。他想看清她的脸，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。醒来时，总是一身冷汗，心脏狂跳。他试图从陶德燕那里探听点什么，但那个女人口风极紧，只是用那双深不见的眼睛看着他，反问：“刘师傅，你心里，就没什么放不下的旧事么？”
这话像一根针，刺中了刘超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。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，母亲也有一手好绣工，只是……他不敢深想。
恐惧在积累，像不断上涨的潮水，寻找着决堤的出口。
这天下午，工人们搬运那座极其沉重的、据说曾是陪嫁的老木衣柜时，意外发生了。衣柜底座的一块木板因年久腐朽，突然断裂，整个柜子猛地一倾，虽然被众人七手八脚扶住，没有完全倒下，但柜门却被震开。一股混合着樟木和浓重霉味的冷风从柜内涌出。
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衣柜内壁，靠近底板的地方，用暗淡的、近乎褐色的颜料，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般的图案。而在那些图案中央，清晰地拓印着一个脚印——一个属于女人的、小巧的、赤足的脚印。那脚印的形态，带着一种挣扎般的扭曲。
而就在脚印下方，躺着一只鞋。
另一只绣花鞋。
与墙角发现的那只，一模一样，猩红底，金线凤凰，成双成对。
“啊——！”小李第一个崩溃大叫，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外。
老张双眼翻白，直接晕厥过去。
刘超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，手脚瞬间冰凉。他猛地扭头，看向堂屋正中——那块黑布还铺在地上，但下面，空空如也！
被黑布包裹起来的那只鞋，不见了！
它是什么时候，以何种方式，自己“走”回了这衣柜里，与它的另一半会合？
“鞋……鞋子自己会走……”一个工人面无人色地嘶喊，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陶德燕，却缓缓地、极其郑重地，对着那对绣花鞋，跪了下去。她弯下腰，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，行了一个古老而隆重的大礼。
再抬起头时，她脸上不再是毫无表情，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。她的眼神里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的、混合着悲伤、释然与敬畏的复杂情绪。
“够了……”她轻声说，声音在死寂的老宅里异常清晰，“姑姑……够了。几十年了，您的冤，您的屈，您的念想……我们这些后辈，都知道了。”
她转过身，看着惊魂未定、如同惊弓之鸟的刘超和工人们，用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语调，缓缓开口：
“这宅子，困住的不是恶鬼，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。她没能穿上的嫁衣，没能拜下的天地，没能等到的新郎……都在这双鞋里了。”
她没有解释鞋子为何会移动，没有解释那些符咒和脚印，也没有说明具体的冤屈是什么。有些秘密，或许本就不需要，也不应该被完全揭开。那种基于民俗记忆的、对未知的敬畏，对屈死者的同情，此刻取代了单纯的、面对凶煞的恐惧，像潮水般漫上每个人的心头。
刘超看着那对并排放在一起的、精美得诡异、猩红得刺目的绣花鞋，忽然明白了。真正的恐怖，从来不是青面獠牙，而是美好事物被无情碾碎后，那萦绕不散的、巨大的失落与不甘。它无声无息，却能钻入人心，编织出最深的惊悸。
他没有再去追问陶德燕，也没有试图去“处理”那双鞋。
第二天，所有工钱结清，搬运工作无声中止。刘超最后一个离开老宅，他回身，最后望了一眼那深邃的门洞。里面，是凝固的昏黄，是无边的寂静。
仿佛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，从宅院深处传来，轻得像尘埃落定。
门，被轻轻掩上。将那所有的秘密，与那双灼人的猩红，一同锁回了沉重的黑暗里。